【嘶吼】2008/5/14

　　『吃！』
　　『我……我不餓……』
　　『吃！』
　　『人家不餓嘛……』
　　『你要吃！從今天起不管想不想，我們都要吃得飽睡得著，我們要眼睜睜看到那家子趴下去起不來，知道嗎？別哭！沒人理你──吃！吃！吃！吃！吃！吃！』

　　他看到兩個十來歲的小孩就這樣窩在角落裡猛吃著饅頭，這還是人家好心看不下去塞給他倆的，除了饅頭外還有點錢，稍大點的孩子手裡緊緊抓著鈔票還發著抖眼中盡是怒火與委曲；另一個呢？滿嘴塞滿了饅頭邊哽咽邊嚼著，那看了讓人揪心的惶恐與不安實在讓他很難過……

　　醒了！他抓著頭從床上彈了起來，就當他想走過去時，他發現他們看見了他，抓著鈔票的孩子馬上跳了起來惡狠狠的盯著他直瞧，那狠毒的眼神實在不像個娃兒！

　　『不許碰我弟弟！』

　　那孩子捏著鈔票這樣嘶吼著，然後一切都碎裂了！

　　大口地喘著氣，一股不甘願的氣彷彿就這樣湧上喉頭，他狼狽地爬到廁所抱著馬桶就這樣大吐特吐了起來。

　　那股酸臭味啊！連肇事者本身都無法忍受，他打開廁所的窗戶後簡單盥洗一下馬上逃離了現場。

　　在樓下早餐店叫了杯冰奶茶跟蛋餅後，他習慣性的窩在角落發呆，不一會老闆把他點的早餐端來了，看了看他有點蒼白的臉色後搖了搖頭說：『酒，少喝點！』，他看著這位手下敗將哈哈大笑後點了點頭開始吃起了早餐，因為有點熟的關係聊天發現這老闆也愛喝個兩杯，前陣子他們約好了耍詐支開老闆娘，然後兩個混蛋大白天拉下鐵門就在那裡拚酒，喝到正高興時剛好感覺有異的老闆娘回來查看，這下當場人贓俱獲談都沒得談，老闆為此愁眉苦臉了好幾天，拚酒拚輸又被老婆抓包，這酒癮是一次足了，但面子全沒啦！

　　抬頭看到老闆娘沒好氣的臉，他只能笑一笑看著這對夫妻精彩的互動，老闆對著老闆娘的背後做起了鬼臉，不料老闆娘從客人的神色查覺有異當下立即轉身，舉起麵包刀就做勢要砍，惹得老闆急忙閃躲還大喊；『有人要殺夫啊！』

　　當然這刀是沒砍下去，老闆娘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去招乎客人。而大家對這此也見怪不怪了，這家子如果一天沒鬧個幾次還真不對勁呢。

　　吃完了早餐看完了鬧劇，他數了數錢放在桌上，跟老闆打聲招乎後就走了，這裡可以說是他補充輕鬆氣氛的好地方啊！

　　然後，他風塵僕僕的趕到了納骨塔，繞了許久後他終於找著了，父親、母親──以及哥哥的牌位。

　　那淒厲的嘶吼聲震痛了他的耳膜。

　　『爸！媽！我知道你們不喜歡我現在這樣，我也知道你們不喜歡我等等要做的事，我只能請你們原諒。』他燒了點香簡簡單單的說了幾句話後就結束了，其實他對父母親的印象已經很淡薄了，那是一種溫溫暖暖快樂又輕鬆的感覺──只是這已經離他太遠了。

　　『哥，謝謝你。』他想說的太多了，所以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……

　　退了幾步，他突然雙膝著地，那瞬間的痛苦他忍住了，只是好像嚇著了一些家屬，已經有幾個人探頭往他這邊瞧，接下來他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──又重又響。知道了是在幹嘛後，眾人反而失去了興趣都走了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是很容易心軟的人，所以要學會不讓那些突然湧現的慈悲之心湧上心頭。

　　坐上了車，他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，那嘶吼聲還是讓他耿耿於懷──兄弟兩說好了要吃飽睡好，但那聲嘶吼後就沒啦！

　　就好像電影演的一樣，一個人再怎麼厲害後腦勺一計悶棍也得倒下，然後就是臉神呆滯的倒下，嘴唇動呀動的好像想說些什麼……

　　倒底要說什麼呢？

　　快跑？

　　救我？

　　他不願再想了，甩了甩頭後邊看著風景邊想該怎麼做比較好。

　　那家子其實後來處境很差，太過囂張的結果就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，一些財產被強取豪奪之後就是開始有人喪命，是真的剛好就要死的還是其實被人幹掉的呢？他們沒能力查；也沒人真的敢幫他們查……

　　他終於找到他們時，已經很淒涼了，曾經活潑可愛的一對兒女沒有消息，他也曾經很認真的去打探過，但真的不見了，當然有些很隱諱的消息流出，但他沒辦法去證實了。再來是一些親朋好友在他們稍微落魄時就全都翻臉了，搞到最後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認他們了，當然這跟他們當時急欲翻身有點關係在，但不管如何他們是真的窮途末路了……

　　下了車，他站在破爛的屋子前，猶豫了好久後才下定決心推開門。

　　一股腐臭的味道撲鼻而來，雜亂、骯髒的環境裡有個老人坐在角落的藤椅上呆滯的看著他，喉頭動啊動的好像想說什麼話似的。

　　他嘆了口氣，整理一下心情後說：『姨丈，我來看您了。』


【完】